2006年3月19日星期日

奢侈生活

现在这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了,就是出国的人比留在国内的人土。为了表达对我这个“海龟”的同情和慰问,每次回国,我国内的亲戚朋友都带我去“开荤”,领略国内的奢侈生活,以此来证明国内可以过得多么爽,而我们留学在外,是多么得不偿失的一件事。

这次朋友莉莉,带我去做身体的“精油护理”,因为她有某个美容院的包月会员卡。

刚一进去,几个穿粉色制服、带护士帽的小姐就笑眯眯地迎了过来,左一个“姐”、右一个“姐”地叫开了。她们引我和莉莉穿过一个走廊,换了拖鞋,走到一个粉嘟嘟的房间,里面有两张床。在换衣服之前,小姐给我们端来两个大木桶,说是洗脚。洗脚就洗脚吧,里面还放了几块石头,问那是什么,说是“火石”,有“祛寒”的效果。洗完脚,换上他们发的纸内衣,躺下。

我叫小慧,给我按摩的小姐温柔地说,今天我给您服务。

又温柔地追问,音乐声音大小,您觉得合适吗?屋里的光线呢?

我们说好好好,没问题。刚趴下,小姐又端来一个小木桶,里面漂着一朵莲花,放在我们的脸下边,说是“清凉解乏”。

然后才开始按摩,小姐往我的身上涂上一种精油,然后跟揉开了。在淡雅的音乐、温柔的手指间,我很快睡着了,只觉得自己是扔到水里的一片茶叶,慢慢地舒展开,慢慢地沉下去。

中间朦朦胧胧翻了几次身,再醒来时,已经过了半小时了。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慧小佳聊天。莉莉问小慧做这份工作,一个月多少钱。小慧说不一定,看每个月客户情况。莉莉追问到底多少,小慧说:好的时候有一千吧。

她怎么还能对我们这样和颜悦色呢?我心想,我们做一次按摩,据莉莉说,没有会员卡的话,一次就400块。一个月最多挣1000的人,怎么能对一次花400块来按摩的人,这样和颜悦色呢?

也许心里是有怨恨的吧,如果是我,我肯定是有的。

如果来一次文革,小慧也许会给我挂上一个牌子,上面写着“资产阶级反动小姐XX”,然后让我“坐飞机”,剪阴阳头,住牛棚,挨批斗。但是文革已经过去,而且看起来也不可能再来。

何况文革带来的问题比解决的问题多得多。

阶级啊,这就是阶级。躺在小慧温柔游走的手指间,我心里叹息。所谓奢侈生活,前提就是阶级的差异。如果没有那大部分人的痛苦,又怎么会有另外那小部分人的幸福。

虽然阶级差异在世界各地无处不在,在中国,它是如此明目张胆,有恃无恐,甚至不需要遮羞布。

按摩完毕,穿上衣服,小慧又笑眯眯地端来“为客人特制的冰糖银耳羹”,边看着我们喝,边介绍说:我们马上要搞一个活动,叫“植入金丝”展示会,29号晚上,有一个晚宴……询问一番,原来是一种美容产品,一套9万多人民币。

有人做吗?!我惊呼。

有啊,已经有4、5个了。

出去之后,莉莉问我:感觉怎么样?还是国内好吧?

挺好的,我说,挺舒服的。内心深处,却是说不出的堵。这样的好,再好,不过是对着水深火热转过身去,看到的海市蜃楼。我并不稀罕,并不羡慕,并没有热切的向往。

何况消费的乐趣,在我眼里,从来都是无力的乐趣。

坐在莉莉的车里,突然想起初中政治课本里那句话。小时候读到那句话,从来不懂它的意思,现在不但懂了,而且懂得痛彻。它说:所谓国家,就是阶级统治的暴力工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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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吃饭,朋友介绍的,到一个吃烤全羊的地方,叫“草原明珠”。原以为就是点一个羊,然后开吃而已,结果发现其中还有一个复杂的仪式。我们坐定在包间里坐定,等待一段时间之后,一群穿着蒙古族服装的男男女女走了进来,为首的推着一辆小车,车上放着一头完整的烤熟的羊,身上还披着红色的纱绸,打了一个大蝴蝶结。那几个蒙古打扮的人,围着桌子站成一圈,手里捧着白色的哈达,几里呱拉开始说蒙古语,说完了蒙古语又开始说汉语,大意就是“欢迎您啊,尊贵的客人,牛头象征着富足,羊腿象征着力量”云云。然后叫一个客人去给羊“剪彩”――在羊头上划一个十字,在羊身上割一块肉。最后才把羊撤走,切成能吃的模样。羊肉上来之前,我们先吃别的菜。吃菜的时候,那些蒙古族打扮的人,站在一边,给我们唱具有蒙古族风情的歌曲,象“天堂”、“敖包相会”等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