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6年2月15日星期三

一定要写博客

昨天跟fossil聊天,说起Lincoln Center的Opera House。我说我从没在那看过opera,然后又说不不不,看过一个,然后又说,不不不,看过两个,然后一想,彻底糊涂了。

我记得那个opera house每个座椅后面的小屏幕,所以我肯定去看过。

我们还一起看过呢,最后我肯定地说,看过什么来着?

根据我对自己的判断一,我不可能自己去买票看歌剧。根据我的判断二,我的朋友里面,也只有fossil善良到帮我买票看歌剧。结论就是:我如果去看过,肯定是跟她去的。

茶花女,fossil说。

是吗?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了。

那有可能我是跟别人去的,fossil说。

不行,我得再想想。于是我陷入了深思。深思了五分钟,愣是没想起来。

好像是“第十二夜”,又好像“茶花女”,又好像都不是。

我记得那个座椅背后的屏幕,要正对着它看,才能看见字幕,侧过去一点,就看不见了。我当时还晃来晃去,左侧右摆,看那些字幕浮现出来,又模糊下去,象做一个游戏。我记得的。

却不记得舞台上到底演了什么。

天哪,最多不过两三年时间,我一点印象都没了。只记得自己缩在肃穆的人群和浩大的音乐里,左晃右摆地跟小屏幕玩游戏。据fossil说,她在旁边看得泪水涟涟了,我却在一边睡得口水涟涟。
这件事情,折磨我的,不是我对高雅艺术的负隅顽抗,而是我怎么能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一点、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呢。就好像那段时间是一个黑洞,那么光鲜的声音、音乐、灯光、道具、服饰和旁人的泪水涟涟全给宇宙吸了去。

再回头一看,身后的30年,全是这样的大黑洞,一个比一个大,一个比一个深,一个比一个黑。
这让我惊恐。生命的唯一证据就是记忆,而我把这些证据全给弄丢了。我象一个丢了发票的买主一样,无论如何也不能向上帝这个收银员证明我花过这笔钱、那笔钱。我花过的,真的、真的花过的呀。

我记忆力坏得惊人。一生下来就有老年痴呆的症状。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,全跟没发生一样。为了那些事情的发生,世界消耗了多少物质、情绪、光线、言语,而我忘恩负义地把它们忘记。这里面有多少上帝作为一个数学家的精确计算,作为一个化学家的神奇配方,作为一个物理学家的力学调试,而它们竟然发生在了我身上。它们多么的不值。

读过的书,也全跟没读过一样。有时候,如果不是书上做过的笔记、划过的横线,我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曾经读过那本书。这样怎么能去做学问呢?跑着跑着就跑回了原点,还参加什么马拉松比赛,我真是自不量力。

一定要写博客,最后我对fossil说,写下来就不会忘记了。

生命、体验、感受不过是一些纸屑,而时间是把它们吹得七零八落的飓风。好在有文字,算是图钉,稍稍地把那些纸屑给固定住。

又固定一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