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莫说:
我没有暗示说自由民主制度下极端分子就失去了土壤,恰恰相反,在全能体制下,极端分子的活动更没有土壤,尽管极端主义的思想更有土壤,但是,在自由民主体制下,极端分子的活动空间看似有了,但其思想的吸引力一定会被大大地削弱。
民主化进程往往会伴随着统治效能在一段时间内的削弱,而与此同时,以前被压抑的极端主义思想又得以行动化,在这个时候,出现被长期压抑的民族主义情绪的集中爆发,这个事实是可以被观察到的。但是,如果要解释这个现象,正确的答案恰恰不是民主化激化了极端主义情绪,而是相反,正如揭开锅盖会冒出水蒸气,但水蒸气并不是因揭开锅盖而激化,反倒是由没揭开的锅盖而激化的。
所以,民主化过程确实需要面对被压抑的情绪集中爆发这一考验,但是,这一考验不是非议民主化的理由,而是必须民主化的理由,因为,如果任由锅盖一直存在,内部的压力早晚都会将锅盖顶开。从而,剩下的问题只是如何揭盖(民主化进程)的技术,而我以为,只有通过不断的减压,才能达到平稳揭盖的可能,也就是说,需要在现在就允许自由的思想这样的减压行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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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的区别在于:你认为民主化过程呈现出来的极端民族主义,是因为“被压抑的民族主义被释放出来”,所以是一个“揭锅盖”的问题,所以你的意思是,极端民族主义情绪本来就在那里,民主化过程只是使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被看见了而已,是这个意思吧?
而我认为--不是我认为--大量的事实表明:民主化过程可以动员出本来没有的民族主义情绪,为什么?很简单,民族主义是最能激发支持率和高选票的,所以很多政治家愿意打这张牌,“阶级仇恨年年讲、月月讲、天天讲”,无中生有或者少中生多地动员出很多本来没有的激进民族主义情绪,台湾是最明显的例子。民主化之前,台湾真的“本来就有”现在这样规模、这种深度的种族仇恨吗?我很怀疑,深深地怀疑。所以我觉得,民主化过程不仅仅是一个“揭锅盖”的问题,而且是一个“给炉子升温”的问题。现在伊拉克也有同样的问题。
是不是因此要放弃民主制度呢?当然不是。我支持民主制度不是因为它能解决民族问题,而是因为民主制度所包含的价值与我所相信的价值观契合,即:一,每个人对影响自己个体生活的公共生活都应该有发言权,也就是“权利义务对称原则”;二,虽然每一个人的capacity不一定相同,但是每一个人作为一个生命的worthiness是相等的,即“人人平等原则”。就是说,我对民主制度的信奉是基于我对正义原则的理解,而不是民主制度在民族问题或经济发展方面的功效。我认为正义比功效重要。
如果一定要从功效上来说,专制也可能引领经济发展、萨达姆比现在的伊拉克领袖更能维持秩序,民主也可能导致--注意,是“导致”,而不仅仅是“呈现”混乱--这些是基本事实,没必要否认。从“制度的竞争力”来说,在某些地方或者历史的某些片刻,民主制度很可能是没有竞争力的,但“竞争力”不是衡量制度的唯一标准。邱吉尔说(大意):民主制度是很坏的制度,但好过任何其他被试行过的制度。我同意。
那“民族问题”怎么办?只能是政治上的公平+适量的affirmative action,社会经济上的发展,文化上的融合来慢慢缓和--对,我说的是融合,我相信“文化融合”比“保持文化纯净性”更能促进和平。当然这种融合不应当是强制性的,而是经济、文化、人口交流的天然结果--反过来说,“不融合”也不应当是强制性的。美国这样一个多民族国家,靠什么保持稳定?不是讲 melting pot吗?美国人最骄傲的不就是它的“文化大熔炉”吗?这样一个文化融合过程,同一件事,在那里就是“成功范例”,在这里就被叫成了“文化屠 杀”,呵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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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,一个跟老莫不大相关的问题:义和团出于“报复”心态而滥杀无辜,往往被自由主义者深恶痛绝,臧&* 人 出于“报复”心态而滥杀无辜,却应当被体谅同情,呵呵,还以为只有左派不讲逻辑一致性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