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3月15日星期四

火车上

邻坐的女孩,从上车开始,就一直蜷在座位上讲电话,她穿个深蓝色的运动衣,带个红底白点发卡。听口气,对方应该是闺蜜,因为她每几分钟就说一句 “I hate…”

单从火车沿路看,美国其实也挺破的,至少在草还没有变绿、天也不蓝的时候。到处是低矮杂乱的房子,非常气馁的堆在路的两旁。好在火车时不时经过一个大湖什么的,蓝幽幽,凉丝丝的,让人想成为一只野生的鸭子。

火车上读《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third reich》,气喘吁吁地读了这么多天,才读到400多页,全书近1600页呢。什么样的疯子去写1600页的书呢,又是什么样的疯子去读1600页的书。拿起这本书的时候,是想回答这个问题的:希特勒的崛起,真的是民主制度的过错吗?读到这里,大概有一个模糊的答案:不一定是民主制度的后果,但肯定是它的失败。当一个国家经济陷入危机、民意四分五裂、民族主义高涨时,民主制度对社会冲突束手无策。其实直到希特勒上台前,只有少数德国人接受纳粹,但是绝大多数人――因为不同的原因――都反对民主制度:有的是共产主义者,有的是君主立宪主义者,有的是纳粹分子,这些党派虽然政见南辕北辙,但是在反对民主这一点上,都是“战友”,正是他们的“合作”摧垮了民主,然后煽情的纳粹分子才有可能上台。

然后就读累了,发呆。座位上一堆别人扔下的报纸,犹豫要不要拿起来看,还是懒得执行“拿”这个动作。

前面座位上,一个秃头的男人,树着一本杂志在看,我瞥了一眼,好像是个科技报道。

火车站都是小小的,冷冷清清,一两个老头老太太上车,一两个老头老太太下车,跟个欧洲电影似的。

车每次到站的时候,一个黑人女乘务员就到各个车厢报站。只记住了一个名字:New Rochiele。Rochielle,多么女性化的名字啊,而且还应该是一个丰满的女人。

然后脑子里升起Simone Weil这个名字。早上在河边路的一个普通的建筑前,看到刻着一行小字:Simone Weil, French philosopher, lived here from June 1947 to Septermber 1947。仰头看那个无比高大的黑铁门,想象一个带帽子穿风衣的哲学家,隔着60年,走出来。

还路过河边公园的格兰特墓,后面有一棵树,是李鸿章1897年访美的时候种的,那块纪念碑还在,李鸿章的名字前有一个非常长、长到不可思议的头衔。然后又想象那个心力交瘁的老人,拖着辫子,穿着长褂,在一圈洋人的目光下,铲一铲子土,撒下去。

甚至听到了当时的掌声。

一百多年啊,那棵树怎么长那么瘦小呢,让人心疼,让人觉得它是受了什么委屈。

厕所里满地湿乎乎的纸巾。换一个厕所,还是。什么人,干了什么,才会弄成这样?文学女青年啊,喜欢探头探脑,看每一个画面背后的故事。

窗外光秃秃的树枝,飞奔过去,来不及看清,只变成车厢里闪烁不定的光线。

空气里泛起烧焦的橡胶的味道。

火车一过providence,天就暗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