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6年9月10日星期日

累傻了我

连着三天,起早贪黑地收拾、打扫、整理东西,今天晚上,这个新地方终于象个家了。

小昭以前告诉过我一句话:当一个人试图独自搬动家具的时候,他就是与世界为敌了。按照这个说法,那我就是与世界搏斗了三天三夜。

也不是没有朋友可以帮忙,但是我这人基本上奉行“万事不求人”的原则。又或者,我潜意识里特别喜欢布置、收拾家,所以舍不得把这个活拿出来跟别人分享。

以前有朋友问我是不是个爱打扮的女孩,我说是呀,打扮本质上和写东西是一件事,只不过写东西组装的是词语,打扮组装的是颜色和样式。收拾一个新家其实也一样。琢磨某个poster应该贴哪儿的时候,和琢磨应该戴什么围巾配某个外套,或者琢磨某个句子里应该用哪个词语,感受是一样的,都是一个creative的过程。

其实我对这个新家有点失望。在纽约住惯了、看惯了那种高大古典的公寓楼,猛地一下被塞进这么一个house里面的unit,明明面积比以前大,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。

房子屋顶低,我伸出手,再蹦一下,就能够到房顶。我从纽约带来的书架,竟然因为太高而站不起来。

只好把丫的腿活活给锯了。锯子落下的一刹那,我听见它惨绝人寰的哀嚎。

View就更不用说了。我在纽约的房间,正对hudson river,放眼望去就是new jersey,往窗口一站,觉得自己应该是李白。现在的房间,对面是别人的窗口,恨不得伸出手都能跟那个别人握手。现在往窗前一站,觉得自己只能是杜甫。

当然也有好的地方:有三个walk-in closet,我那些长期不见天日的裙子裤子们,终于可以舒展筋骨、扬眉吐气地挂了出来,还为排名先后彼此大打出手;终于有自己的厨房和卫生间了,晚上上厕所不用再衣冠楚楚,白天做饭也再不用面对被别人messed up的厨房,在砸烂厨房的愤怒和饥肠辘辘的痛苦之间斗争;房子还挺大,从最这头走到最那头,要走20步――以前的房间,就是走对角线,大约也只能走15步;地板也挺新,我都有点不忍心在上面走――只是在拖家具的时候,不小心在地板上拖出了283道划痕。

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呗。

我性格里所有的优点和缺点,都在安置新家这个事情里面得到了充分体现:完美主义――为了找到某个颜色的窗帘,我会愿意跑上n家商店(此处“窗帘”一词可换上“老公”);为了在三个壁橱之间合理分配我的春夏秋冬装,我可以把同一件衣服在不同的壁橱间来回倒上八遍(此处“衣服”可念作“论文”);书架上的书,必须分门别类放好,决不允许串行(此处“书”可换做“社会角色”)。做事情急于求成、聚精会神,必须一口气把所有东西收拾完毕,中间什么别的都干不进去,饭可以不吃,厕所可以不上,电话可以不接,就是摆个项链、耳环,都跟下象棋一样全神贯注。万事不求人,比如昨天,我宁愿打的去Ikea,也没给有车的朋友打电话求助――因为觉得平白无故浪费人家一天时间,实在是不好意思。

当然,完美主义的另一种说法是吹毛求疵。聚精会神的另一个说法是举轻若重。万事不求人的另一个说法则是“跟自己较劲”。

跟自己较劲的结果是,由于昨天一天拧各种家具的腿、钉各种钉子,今天早上起来,手酸得恨不得拎不动手机。

家具们一个一个精神抖擞地站起来了,我却倒下去了,多壮烈啊我。

今天终于把一切收拾妥当之后,我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,环顾四周,该钉的钉上了,该铺的铺上了,该藏起来的藏起来了,该放出来的放出来了。仿佛一个老人面对一群长大成人的孩子,我有种“可以走了”的欣慰感。

于是我两眼一闭,两腿一蹬,咕咚,睡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