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回家,一件伤心事是,4岁的瓜瓜3岁的果果,开始分清这个世界的“等级制”并且接受它的暗示了。
比如,一个不高兴就敢去抓小阿姨,却绝不敢去抓妈妈。知道妈妈掌握着发巧克力、可乐的权力,还有教训他们打屁屁的权力,所以陪着小心甚至一点谄媚。看见旁人对着小阿姨指挥来指挥去,知道她是次要的角色。
去年回来时,瓜瓜显然对那个天天带他睡觉给他喂饭教他儿歌的小阿姨更亲。小阿姨回去过年,要跟他做很久的思想工作。她走了,他郁郁寡欢,等她回来,抬头一看是她,冲过去紧紧抱住她的大腿,激动地说:你怎么突然回来了?!
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他使用“突然”这个词。
今年小阿姨回来,仍然高兴,却要淡许多。我不能释怀的是,当他拉着小阿姨的手冲着大家大声说“杨姨回来了!”时,没有人分享他的喜悦。妈妈在客厅继续跟客人聊天,他爸爸妈妈点点头打个招呼,我爸倒是抬头说了一句“赶紧给阿姨拜年啊”,又低下头去研究他的相机。他的小世界里的巨大欢乐掉进这个大世界,无声无息地被弹回去。
他也是见过全家怎样热热闹闹大张旗鼓地欢迎我回家的,那热闹,和这安静,在这小小的心灵里,会留下怎样的暗示。
许多年后,他会忘记,他的杨姨在每餐饭前,抓着他的小手在水龙头底下抹肥皂,教他搓手,然后用清水冲洗,一日三餐,一年365天,洗了很多年。许多年后,那个女人,就只是童年的一个保姆而已。
以前看过一个电影《 This World》,一对阿富汗人偷渡到英国,路上有一个人给活活憋死了,活着的那个给家打电话,家人问起另外那个人,他说,他不在,对方又问,他不在英国?他答:He is not in this world。电影就在这里结束了。今天看见瓜瓜宣布“杨姨回来了!”,然后面对满屋的寂静时,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想到了这句电影台词,然后心就有些痛,然后心就很痛。我亲爱的侄子,4岁的儿童,he is in this world。